脚底格外平整稳当。
脑袋亦不由他,稳稳抬着向前,下颚微收,模样是极有气度的。
胸膛亦不由他,兀自挺得高昂昂,心中是极为骄傲的。
脚下亦不由他,大步阔行,形态是极为潇洒的。
目光亦不由他,漫不经心向街道两侧望去:百种商店专门经营,绫罗绸缎、珠宝香料、香火纸马内外摆布,琳琅满目。
间有医药门诊、马车修理、看相算命各行各业,应有尽有。
街市中万人穿行,甚于大江洪流,彼此摩肩接踵,毫不当心。
看众人模样,有官吏士绅,有商贾小贩,有街巷听书的小儿,有酒楼豪饮的狂客。
大家眷属乘轿,行脚僧人背篓,断腿盲眼的老人行乞,锦衣华服的纨绔遛鸟。
男女老幼,形形色色,士农工商,三教九流,无所不有,无所不备。
魏不二眼界大开,直想四处都走走,每样皆瞧瞧。
可他的眉头却自顾皱紧了,不停地躲躲闪闪,尽量避过人流。
小心翼翼窜入一处短巷,七八九拐,到了另一条街,竟全然换了风情。
只见青石古道,曲折幽深。
藓苔斑驳,地锦爬墙。
一带清流蜿蜒东去,一弯石桥朴质横卧。
河里有轻舟慢行,两岸是行人三五。
众人适闲摇扇,指点风景。
他的眉头不由自主松开了,脚步亦轻快起来,几步便走上石桥,手扶着石栏,目光向河里望去。
只见一扁青舟扶流而下,舟头静静站着个女子:
荷衣蕙带,衣袂飘荡。
青鬓随云,朱绿鹅黄。
纤腰挺挺,强柳迎风。
素手相背,葱玉新挽。
闲足顾盼,观于南岸。
唯顾侧脸,仍是叶眉英英,微笑频频,堪得住百种姿态。
此刻,波光轻粼,碧水相送,那青舟片刻到了桥下。
魏不二自觉形貌相拙,立时犯起羞起来,便要扭头不看。
眼睛却不归他管,目光似搓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儿,牢牢挽在了那女子发髻上。
心头也不归他管,心房里似开了一场好热闹的锣鼓宴,咚咚擦擦敲个不停。
眼看舟没桥洞,那女子不知是觉见了挽在发髻上的红线,亦或是听见了桥上锣鼓喧天。
忽地昂首望向桥头,骤然捧出一张香培玉篆、红梅映雪的面庞,冲着魏不二洒然一笑。
恍若春风过野,生出望不尽的绿油油。
又似春阳抚雪,欲将桥上的人融化了。
待青舟整个入了桥洞,魏不二不由自主探头望下去,只见河水清粼粼的,悠悠倒映出一张似曾相识、又格外英朗的男子面孔。
他仔细辨识过,竟发现这面孔似极了方才要自己去杀顾乃春的那个男子。
只不过河水中倒映的面孔,英气勃勃,意气风发。
而方才那个男子,形容憔悴,饱经风霜。
他稍作思量,忽而明白了:原来,竟是自己钻去了那人的身子里!
(二)
不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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